夔周

 

 

 

 

00

 

 

亚瑟自认是一名挑剔并且资深的美食评论家。——这一点弗朗西斯实在不敢苟同。

“就他那自己做的菜都能面不改色地入口的味觉，哥哥可不敢让他在专栏上推荐我的菜式。”

多年损友的调侃最多只能叫柯克兰先生冷哼一声，哪怕心虚面上也绝对是保持着一副优雅矜持的姿态。不过，尽管喜欢品尝美食，但他自身厨艺也的确一言难尽了些。所有需要动火和精细调味的菜品……比如他向往已久自己也实践过的中国川菜，柯克兰先生出手都能让人把眉毛拧成一团。

黑暗料理倒不至于——就是夹生和偏甜偏咸的那种。全然进肚是万万不可的。

亚瑟自己心里其实也门儿清，对待厨师们也越发刻薄了唇齿（含着嫉妒对方拥有自己所不备的天赋的微妙心情）。他嘴里溢出的哪怕是赞美都绝对带刺，蜜糖之中浮动了直指要害缺陷的锋利刀子。偏偏又并非无故找茬。于是他这个英国人的名字，在厨艺圈越发响亮起来。

此次中国之行，早早就列入了亚瑟计划。这是一个在烹调历史长短和烹调技术程度上足以吊打绝大部分国家的古国。

总之，向往、期待，还有骚动不安的、急需填充的胃。

“……请问，能参观一下你们的厨房吗？”

现在亚瑟坐在弗朗西斯热情推荐的一家饭馆里，店面中规中矩，装修倒简洁。因为过了晚高峰期，现在只有他这一桌客人。

负责他这桌的姑娘扎着个丸子头，长得极为漂亮。——加之笑容俏丽甜美，整个人落落大方，亚瑟对饭馆的第一印象就稳在一个高分。

不过…他此行还有其它目的，并非单纯前来品尝美食。于是当被对方明眸注视着，他莫名心生紧张，连忙掏出记者证。

姑娘把他领到厨房门口，亚瑟守在旁边，听见对方在里面朝厨师解释说明着情况。随即有一阵笑，和极清朗的男声：“好，你带他进来吧。”

那语气平静沉稳，却带着一股奇妙的能叫人心情瞬间安定的力量。

——这是个好看过头的男人。

英国人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他的视线落到对方胸前的名牌上，白底黑字，——王耀。

这个人目光清正平和，只看了他一眼，便扭头开始自顾自地、熟练地处理食材。

很快，亚瑟被王耀的一道鱼香肉丝征服了身心。

肉丝三成肥七成瘦，鲜嫩柔软。味道厚重，适合下饭。

难得的是米饭蒸得也不错。他就着菜吃了两大碗，最后在厨师饶有兴味的笑容下才反应过来似的搁了碗筷。见状，王耀贴心地抽了几张餐巾纸给他，被亚瑟热着脸接过。

英国人额头冒汗，但仍保持着先前的从容态度提问：“怎么想到做这个菜？”

“据说柯克兰先生对川菜情有独钟，而我恰好——这一道最为拿手。”

对方漫不经心的回答倒让亚瑟惊诧起来，他面部僵硬，不禁问：“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是谁。再说，圈子里几个人不知道？”人微笑，“何况弗朗西斯可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咳咳，还给我发了一些你的…照片。”

……他突然有了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为强烈的掐死老友的冲动。

“那么，自我介绍。亚瑟·柯克兰，记者，美食评论家。”英国人伸出手，“这次来中国是为了寻找一名中国厨师参加三个月后那场世界性交流赛事。你是被推荐的选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王耀盯着他的那只手。半晌，才握了上去。

“王耀，这家餐馆的厨师。——不过看来它得关闭一段时间了。”

 

 

 

01

 

 

这一届比赛较历年更为特殊。主办方更有野心、对商业化推广要求的力度更大。

所以，需要预热。

“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拍摄一部小短片。”亚瑟道，“你可以选择三道菜作为介绍的核心内容，其它则略提几句即可。短片热度越高的，初赛评审团投票中优势越大。”

第一次听说这潜规则…是的，潜规则。第一次听说这潜规则的时候，他只觉荒唐。原本评判选手是否应该留下的唯一标准，就是他们各自的厨艺。然而这一届主办方分明是按着选秀的路子来做，品尝不到菜品的网民反而拥有了隐形裁判权，只因为能带来热度。

黑发青年已拉过一遍其它参赛选手上交的资料。——他自己也才刚刚填完。这会儿，二人坐在亚瑟定下的酒店房间里，王春燕在之前亚瑟进厨房的时候就回学校去了。

落地窗帘拉开，北京的夜景很美。

“只是拍摄做菜流程？这比赛本身并不是为了教导观众吧？”王耀摇头，“而且，这种形式，热度不会太高。”

“你有提议？”

闻言，王耀轻笑。

他大拇指和小指微屈，另三根竖起举在亚瑟面前。相比那白净的脸，王耀手上肌肤明显远远不够细腻，虎口处还有厚茧。但它依旧极为漂亮、修长，且有力，让人想起它在拿着刀时的平稳与专注。

蕴藏着其主人的骄傲和自信。

“三道菜，我带你走三座城市。”

他的声音也是如此。

“中国厨师的厨艺，顺应天时、应地而生。三道远远不能表现我的能力，也不足以概括它们。但柯克兰先生如果愿意跟我走的话，想必能为短片收集更多素材，也足以，——让您感受到更多的惊喜。”

闻言，亚瑟有些心动。他本就是一个热爱旅行的人，加之热爱美食……

“好。”他点头表示同意，随即问：“第一站去哪儿？”

王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早点儿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这也太早了……”

开门时亚瑟尚朦胧着睡眼，却有一阵香气灌入房间，方让他精神一振。

“第一站，北京。”

相比他的萎靡不振，中国人显得精神极了。

黑发青年将长发高高束起，一身黑色的运动连帽衫和长裤，简直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改昨日亚瑟心中已定型的成熟稳重印象，王耀晃人的笑里充斥了揶揄意味。

“不会没听我说的，去熬夜了吧？就得早才行！喏，油条豆浆，先给你垫垫肚子。”

亚瑟看着他，突然问：“王，你多高？”

“诶？一米七五……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瞬间高大威猛了起来。没想到居然和我差不多。

接过袋子，他当即用吸管喝了一口。冬天里还有什么比热饮更能让人感到妥帖的呢？

却察觉王耀奇怪的眼神，亚瑟疑惑地回以目光。对方沉默斟酌片刻，问：“柯克兰先生，请问，…您刷牙了吗？”

……

好吧他忘了。

让人进门，亚瑟匆匆朝卫生间走去。

这一天天气还行，出门时才六点过，公园到处都是晨跑的人。卖早点的摊子前都排了长队，——似乎在中国，这种人们为一餐而花费心思、时间的场景并不算少见。

香气浮动着。除了他刚落肚的油条豆浆，仅凭嗅觉就能分辨的还有小笼包、煎饼、炒肝……更别提一些摆在店门口的桌子，客人将食物依次排开。

明明食量不算非常大、刚刚也才解决了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的亚瑟，突然感觉比刚才更饿了。

默默看向身边的人，一直注意着他的王耀见状挤了挤眼，促狭而快活。

“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买，摄影机可以开始工作了。不过，因为今天估计会一路吃下去的缘故，基本上每一样我都只买一份。”他道。

亚瑟用力点头。

后来，英国人回忆起这一天，几乎快忘了自己跟着王耀都去过什么地方。只记得对方偶尔把一样小吃递给他，他自己边拍边笑。阳光非常给面子，将那个人的脸庞都镀了层金。

他们走走停停，为了消化也转到过不少旅游景点。品尝过程中，亚瑟最为赞叹的，回王耀家后主人都会将其重现。王春燕那小姑娘跟着蹭吃，没多久便和亚瑟熟悉起来。

最后一天，年轻厨师总算要做第一道核心菜品。不过不是在自己家。

他走在前面，英国人和姑娘紧随其后。绕过一个又一个胡同，他们逐渐来到一个似乎比之前五天所见的更为古朴、更为偏僻的地方。

正当亚瑟疑惑之时，王春燕突然嘀咕：“大哥居然会带你来吃这个……”

“什么？”

未等他问出究竟，王耀停步了。没反应过来的结果就是…他撞在了王耀背上。

揉着鼻子，听见对方轻笑声的亚瑟脸有点热。

“到了。”王耀面带笑意，扭头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这是一个敞着门的四合院，王春燕已经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顺便嚷了一嗓子：“林大爷！在吗？”

“哎！来喽！”

一个步伐略微蹒跚的老人走出来。他刻着年轮般痕迹的脸上，原本混浊的眼中，在目光触及到几位客人后渐渐变得清明。

“林爷爷，我带人来看看您。”

王耀恭敬地说，亚瑟却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老人刚摸完王春燕的头发，见到王耀身后的外国人忽然一愣，随即欣慰地笑起来：“好，好。我去做点心来给你们。”

亚瑟：……

更奇怪了。

“不必，我来就行。”

王耀自然地揽下活计，眯着眼回以灿烂的笑容。他拉着不在状态的亚瑟，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发什么呆？快跟我来。”

“…哦。”

厨房用的还是柴火灶，王耀添了几根柴，用火引将灶火点燃。他用扇子扇风，待火候合适便将备好的黄米面添水、装好放在火上蒸。

亚瑟摄像机画面恰好是他专注眼神的特写。不说别的…做了多年记者的英国人觉得，选择对方做跟拍的选手，大赛节目播出后自己肯定会获得丰厚的奖金。

这个人太适合镜头了。

驴打滚是老北京和天津卫传统小吃之一，做法说不上困难。亚瑟从前来中国时吃过，也没有非常深的印象。但随着对方准备食材的步骤、行云流水的姿态，他口中唾液正加速分泌。

金黄色的点心，豆香馅甜。那口感绵软得让人甚至不忍心咀嚼。

“为什么…选这个？”

急忙下咽，他收拾好装备后就跟着王耀出了厨房。

“这是我来北京时，吃到的第一份食物。”

王耀的声音很平静。

不等详细解释，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燕子欢呼着接过盘子，首先夹起一块递给老人家。

“林爷爷，您尝尝！我哥手艺和您比起来如何？”

老人笑呵呵的。他牙口不错，家人也允许他偶尔尝尝甜品。不过显然，他的心思没放在食物上面，称赞几句过后，立马把王耀拉了过去。

“那个…我要和小王说几句话。”

亚瑟没有反应，王春燕却领悟到了老人的意思。她拉着人就往外走，想起什么后又跑回来用纸巾包了几块驴打滚，复又折回。

“还要不要？”

王春燕把点心呈到亚瑟面前。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接过去了。

“我怎么感觉那位老人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他问得含糊不清。王春燕没理他，反而发起呆来。

讨了个没趣，亚瑟顿感尴尬。这时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没想到哥哥会带你来这儿。”

“…这里，有什么特别吗？”

王春燕表情复杂。她跺跺脚，半晌，才开口道：“当然…你知道吗？我和哥哥其实都不是北京人。”

“嗯？”

“我们是从重庆来的。我是因为读书，而我哥哥…是被爸妈赶出家的。”

接下来，亚瑟听到了一出“少年追求厨艺理想无奈父母反对只得背井离乡”的故事。

他表示难以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好好交流、解决矛盾不行吗？再说，厨师怎么啦？你们的父母也太……”

“咳咳…我们家庭情况有些特殊。”王春燕唇角涌现出一个古怪微妙的笑容，继续说：“总之，哥哥差不多近十年没回家了。而那位林大爷，据说当初哥哥来北京后，在他经济最窘迫的情况下收留了他很长时间。那驴打滚，好像也是老人家教哥哥做的。”

原来如此。

“所以，带你来这儿…以哥哥的性格来说，应该是把你当成了非常重要的朋友。”王春燕看着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希望你，好好对他。”

亚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和他才认识几天？这就…什么走向？也太快了吧！

但想到那人在厨房时身上无与争锋的气势，那样专注自信的状态……——一定是，非常热爱自己事业的人才会有的吧？

他欣赏这种人。

而且王耀说实话条件好得过头，他都有些…咳咳……

“好。”亚瑟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会好好对他的。”

……虽说做这种承诺感觉是有些奇怪啦。

里面二人交谈时间不算太长。他们两人进去后，又跟王耀陪着老人家消磨了一个下午。

送亚瑟回去时，王耀笑道：“希望第一站的素材不会让您失望，柯克兰先生。明天七点钟，我会去酒店接你。”

“那个…你叫我亚瑟就好。”鬼使神差的，他回了这么一句。

王耀怔住。但慢慢，他眼底浮上一层暖意。

“好。…那你，也可以叫我‘耀’。”

王春燕在后面，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02

 

 

即将到机场，亚瑟对下一站目的地感到兴奋。

“下一站是四川吗？或者重庆？还是说最后一站才是川地？这两年我吃过的唯一一道川菜还是前些天你做的，我简直等不及去——”

王耀自他说第一句就开始抿唇，第二句后更是面色苍白。他打断，“别想了，四川某个城市，或者重庆，都不在计划内。”

“啊？”

“下一站去台湾。”不管人错愕的脸，他拖着行李大步向前。

美食旅游地怎么能少了川地！

心底一阵呐喊，面上亚瑟却不显露分毫。

“哦。”

 

“欢迎来到台湾。”

耳边响起自己已足够熟悉的声音，亚瑟摘下眼罩，扭头就看见对方带笑的脸。

怦！心脏突然狠狠朝胸膛撞击。一、一定是因为飞机外的城市太美，绝对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直到去拖行李，亚瑟都没能缓过来，王耀连叫他好几声不应，无奈下一把抓住人的手腕，提醒道：“你走错了，应该是那边——”

英国人一激灵，下意识甩开他。

一阵沉默。

“啊啊…对不起！我…”亚瑟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神情。见王耀不像生气，他问：“你心情…好些了。”

“…好些了。”王耀捏捏鼻梁，叹气，“之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们在飞行过程中没说一句话。

“那就好。”

亚瑟作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你打算带我去吃些什么？台湾这儿我只来过一次……”

“直接去拍核心菜品吧。”

这回王耀抓住他的手，表情自然。而亚瑟肢体僵硬，却又莫名不再挣开。

对比北京的繁华，台北有一种让大陆人感到怀念的气息。亚瑟不太懂，只感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没去大陆以前可一直都以为那儿比这里落后。

这次他们走到一间带小院的房屋。

王耀去敲门，被松开的亚瑟就抬头看从院墙冒出来的梅花。木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音，画面仿佛定格，这几秒分外漫长。

“来啦。”

“来了。”

亚瑟皱眉。

那年轻的女孩眉目与王春燕有些相似…也就是和王耀也有些向。她好奇地看了亚瑟一眼，却没问他是谁。

“进来吧，爷爷等你好久了。”

这人是不是特别招老人家喜欢？

心里犯嘀咕，亚瑟跟着二人进去。

这是一个寂寥的院落。雪堆积在四周，显然是被用心扫过。安乐椅上的人，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厨房在那边。”女孩儿示意，并且说：“爷爷他…已经不太记得东西了。但一直盼着您来。”

“嗯。”

拿出摄像机，亚瑟心脏隐隐作痛。或许是为了这片刻哀愁的气氛，或许是为了对方眉眼间的素净。

一进厨房，他先一愣。

灶台边配料整整齐齐。亚瑟只一眼就看到了酱油、味精、油辣子海椒、花椒面、姜蒜水、猪油、葱花、榨菜粒……还有其它更多。这是…要做什么。

答案很简单，——小面。

王耀需要做的，只是简单地下面，然后调配佐料。

他忽然想起在北京时王春燕对他提起的那个话题，又回忆起来前登机时王耀那不太好看的脸色。本来出于礼貌，他一直没有主动询问对方。而现下，黑发青年神态不似之前每次做菜时给人的感觉，让他心脏揪痛的同时又仿佛被猫爪挠着。

“那个…你今天，好像很不对劲。”

静静拍摄完在老人家的素材，他们又绕了台北一大圈去寻找其它美食。但在洗完澡，双人间套房里，看见对方叼烟蜷缩在自己床头时，亚瑟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亚瑟说不上来，但直接反应到气氛的不同。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站在厨房里是专注而自信的，那气质有着无坚不摧的强大。但，先前为老人下面的王耀，周身笼罩着一层奇特的气息。

显得，——非常遥远。

让他忽地心慌起来。

王耀抱着膝盖，又抽了一口烟。白色烟气里那张好看的脸却不分明，只见他嘴唇动了动。

“燕子应该和你说过，我被父母赶出家门的事儿吧？”

“…嗯。”

亚瑟当然记得，他慢慢在对方身边坐下。

“那位老人家，是我的爷爷。不过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算是我们做过的约定。”王耀半阖眼睑，神态平静，“我小时候，我父亲最喜欢小面。其实我谈不上多喜欢，但在那院子里做的时候竟有些怀念。我爷爷…是因为时代而流离，故土的味道才能唤起他的记忆。而对比我…我其实都显得幸运。”

“突然觉得不管我的，还是我爸妈的许多坚持…都没意思透了。”

看着他，亚瑟感到了心疼，和…强烈的心动。百感交集之下，他脱口而出：“你后悔过吗？”后悔过因为选择了这个职业，而连回家都不敢吗？

这话让王耀表情变得奇怪起来。中国人夹烟沉思，回道：“这种事后悔有用？相比起压抑欺骗，我始终觉得摊牌更好。……当然，那时我的确没做好准备。”

亚瑟心里冒出几个问号。这措辞怎么好像不太对？

王耀继续，“而且我们只是有些分歧吧。虽然我的性向他们不认同，但终归是我自己的事，耗到现在，可能是因为我没找过人他们还觉得我是认知错误……”

“等等！你在说什么？？？”

亚瑟总算反应过来了。

见状，王耀神色微妙。他牢牢盯着人的眼睛，“燕子都和你说了什么？…哦，我大概明白了。”

他把烟按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上。

“我被赶出家门是因为…相比起可爱的女孩子，…我更喜欢可爱的男孩子。”

亚瑟得到一个带着香烟味道的吻。

 

 

 

03

 

 

王耀和亚瑟第一次见面是在北京，但那是在大概十年前。

当时他和家里人闹得天翻地覆，还少年意气，买机票飞到首都追求理想同时以表决心。结果没出机场钱包就被偷，又强撑着面子，不肯求助、也不肯打家里的电话。

饿了几天肚子，正当他徘徊在一家小吃店门口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

那是个外国人，看着严肃冷漠，手臂挂着的好几个袋子却让他显得滑稽。香气让王耀咽了咽口水，对方见了，居然手忙脚乱地解下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他。

“要吗？”

现在的王耀其实可以挑剔地说，那家驴打滚做得实在不够地道。

但当时，他狼吞虎咽的姿态绝对谈不上优雅。那个外国人叫他慢慢吃，还去买了瓶水。

天知道再次见到对方，王耀平静外表下有多惊喜。

就在那一天，他站在自己盘下的二人相遇的店面，为对方做了一道他最喜欢的川菜……王耀心想，大概是缘分。

大概是缘分。

怀里人迷瞪着眼睛醒来。他笑，压低了声音，表情温柔至极：

“你猜，最后一站，我带你去哪儿？”

 

人有感官，而却只有“味”之一字能冠以“道”。

他因这而痴嗔，此刻也因这而了悟。

 

 

 

 

end

 

应该解禁了于是发出来混更…？

压缩了字数所以有些虎头蛇尾……写这个的时候空着肚子，效果大概没那么好（？？？）。美食文其实写起来蛮难的吼这篇如果算是美食文的话根本打不了高分嘛（瘫）